《封邦记》-第三章君薨（二）-岚都-玄幻·穿越-天风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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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：2022-11-29 10:55

第三章君薨（二）

    右庶长府门外，官吏车马串流不息。

    左中侯韦义站在一众待召见的武官队中靠后位置，全无守门时的威严架子，不断寻机和同僚寒暄攀谈。

    而此时众人焦点都在栎阳殿侍卫次长、千石令李琦身上，纷纷竭尽奉承巴结之能，希图能够打探到些许宫内的风向。

    李琦年少精干、相貌英俊、身姿风流，正享受着众星捧月，一张玉面矜持中难掩兴奋，随口炫耀着自己的劳苦功高。

    韦义贯善迎奉，听到都在议论国君身体，便满脸堆笑道：“多亏了侍卫次长的护卫周全，国君才得以安然修养。”

    李琦笑笑：“左中侯严守宣平门多年，保都城百姓安平，咱家要多加学习才是。”

    韦义老脸一红，低头道：“左中侯不过是祖荫的虚衔，按例不得在行伍中呼用，次长太抬举了。”

    李琦笑容不减：“左中侯乃是霍静公血脉，祖上为国征战立下赫赫战功，实乃我辈楷模，叙谈中尊称一声侯爷，也是武人应有的礼仪。”

    话音落了，附和声却寥寥。

    韦义心中清楚的很，当年先祖霍静公早夭，未曾来得及继位便过世了，他们这一脉渐渐已成远支，幸好祖上紧接着出过几位开疆拓土的将军，这才勉强承袭了如今这个低等侯位，奈何衰落之势难止，眼见着再过个一二代就要泯然众人矣，现下受人冷落也是常情。

    正琢磨着怎样打个哈哈圆场过去，忽听府内走出的内侍长召唤，请李琦及自己进府。

    韦义这才长舒一口气，紧跟在李琦身后，向着右庶长的议事房走去。

    不想进了威勒房中，李琦只谈了几句寻常庶务，便很快离去，就出门时威勒嘱咐 “回宫后即开始全日值守” 一句，让韦义心中一动，隐约像是察觉了什么苗头。

    威勒虽在自家房中身着便装，却没有一丝随意，如矛枪一般定在屋子正中，目光看向韦义，室内空气骤然凉了不少。

    韦义伺候这位官长多年，知道他最厌怂货，便硬生生咬着后牙，强行挺直膝盖，才没有在这冷酷的目光中跪倒下去。

    威勒目光如炬，照出了韦义心底的忐忑，眼睛微微眯了眯，冷冷问道：“前日弥公子是从你那里入城的？”

    “是。”

    “查过令牌了？”

    “是。”

    “然而，吾今日才见到的公子入城例报。”

    “……”

    “啪”一滴汗水摔在了韦义面前的青砖之上。

    “宣平门离公子府很近。”这次，威勒的声音不再冰冷，只是淡然。

    韦义听了，猛地抬头，竟然对视起威勒，胆怯之色褪去，眼中燃起热切之意，单膝跪下叩头：“属下是右庶长一力栽培，属下知道当如何做”。

    威勒终于给出了明确的命令：“从即日起，宣平门守卫收紧，门禁之时，令牌皆废，除非有本右庶长手令，不得枉纵，冲门者格杀勿论。”说罢，挥了挥手。

    韦义心中知道，这实际上是城门进入战时戒备的指令，从今天起，他和他的手下必须随时刀不离身。

    韦义勉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全身，站起身来，退了出去。

    紧接着，又有门将被右庶长唤了进去。

    之后没过几日，穆王宣召各国进朝觐见的旨意，便传到了雍城。

    驷车庶长早已告病。

    其余三长便会议后得国君旨意，着公子弥、富吉为正副使前往，费芮随行。

    费弥、富吉已经收拾停当，得令之后，向大庶长取了铜车一辆，向右庶长取了二百车兵，再带上到都城去进贡及交易的马匹，启程东去。

    二日后，栎阳殿。

    蕾夫人刚刚来过，枯坐半晌，干哭几声，点了卯离去。

    医官和内侍正照旧进进出出忙碌，为霍成公擦身、翻身按摩、喂药、喂水、喂食。

    毫无征兆地，殿内烛火“啪”的爆裂，光亮剧烈闪动了一下。

    不知怎的，这些病仄仄只能瘫在床榻上的霍成公竟然忽然坐起，迷茫地扫视四周，脸色红润，嗓子中发出了一阵“咯咯”声响。

    众人大惊，都忘记了应当依礼下跪，而是连滚带爬地凑到了床榻之前。

    霍成公“呸”地吐出一口浓痰，精神瞬间抖擞了几分，一把抓过身边的一名白发医官，厉声问：“我兄弟呢？在哪里？”

    霍成公一把将医师摔向殿门：“去，叫他来，寡人要见兄弟！”

    殿内众人皆吓坏了，纷纷跪下叩头，只有一个年长些内侍，悄悄退了出去，跌跌撞撞向着殿后三长议事之所跑去。

    片刻后，叁符、威勒急速自宗庙大步奔向了栎阳殿。

    他二人冲进殿内，正看见国君已经起身，站立在了榻上。

    霍成公此时清明不少，已经停止了呼喊，看到只有叁符、威勒进殿，脸上依然平静。

    “吾弟费弥何在？”久违了的霍成公的威严问话，重又在栎阳殿内响起。

    叁符和威勒直矗矗跪倒在石板之上：“公子弥赴洛邑朝拜。”

    殿内惊呼声此起披伏响起，叁符饶是老于政事、城府极深，此时仍然撑不住坐倒，呆呆地盯着霍成公双耳血涌成线。

    威勒无动于衷，反而一点一点起身，整个人身犹如一道冰凌，扎在了殿门内，目光迎上霍成公。

    霍成公目光却是望向了殿外，似乎是飘出了雍城，飘向了远方。

    对峙了几息，霍成公病躯终究支撑不住，开始摇晃起来。

    他却不急不躁，戏谑地笑了笑，仿佛一位育人经久的老师，耐心地教导殿内诸人：“西垂费氏，死战不休。”

    言毕，霍成公再也坚持不住，直挺挺后倒，摔在了床榻之上。

    刚刚被摔倒殿门口的白发医官，急忙爬到国君身前，把脉，随即，他带上了哭腔，环顾殿内：“国君，薨了！”

    殿内立即响起一片哭声。

    威勒看向殿外，李琦已经带着三十名侍卫守在门口。

    威勒做了双手空握的手势，侍卫立刻散开，有条不紊地执刃走向各处。

    到了这一刻，叁符也算恢复过来，缓缓起了身。

    威勒伸手欲扶。

    叁符却没有理睬，而是后负双手，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出了栎阳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