渺渺何所似，天地一故乡


　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。故乡注定是绕不过去的地方，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，成为襁褓血地，声息相连。岁月如流，关于故乡的书写绵延不绝，从“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，雨雪霏霏”（诗经.小雅.采薇）到“夜阑更秉烛，相对如梦寐”（杜甫《羌村三首》）；从“眼望苍莽喧嚣的大海,泪流不止。”（荷马史诗《奥德赛》）到“一位漫游者就像儿子一般，伫立在波涛汹涌的门旁”（荷尔德林《返乡——致亲人》）等等，无不在怀念和苦恋生育自己的那片心灵之疆土。而在这个阳光密集居所前面的樟木葱茏的季节，阅读毛院同学王建国先生的散文集《何处是故乡》，一下子唤醒了我对于故乡的风情、人物、童年以及各种食物、植物、动物、离奇的梦境甚至一度最恐惧的法事仪式的一缕缕悠远的记忆。
　　一、忠实的乡土回忆
　　游子在外，举头望月，低头思乡，故乡曾经的一切都依稀舒展如画卷。身越是离得远，心越是贴得近。建国散文集第一辑里的乡情篇，在我看来都是忠于故乡原貌原状的精彩复述、情境再现。《消失的号角》里的传统手艺精妙绝伦，但抵不过科技的替代和追求效率的更替，民间手艺人在乡土大地上的消失殆尽，成为最后的挽歌，只能让人无限惆怅无限怀念。《母亲的秋天》是一座无与伦比的乐园，里面种满了日子的五彩缤纷和神态各异，诸多细致的描写塑造出了一个慈祥、勤劳的伟大母亲形象，而老菜园的逐步沦丧，使得母亲的心陷入另外一种荒芜，让人掩卷忧伤又莫可名状。《村子就是一列队伍》立意新，切入深，一代又一代人相继，犹如庄稼一茬接一茬，正是一个又一个人的出现和消失，村子才烟火十足、才有悲欢离合、才有人情伦理。乡土之上，这些年不仅是熟稔的乡人越发稀少，同时还有飞逝的鸦鹊、远去的端午等等。所有的回忆付诸笔端，建国都用最原生态的笔触来构筑一个最真实的故乡，不加渲染，不事雕琢，散发最为原初的气息，看似粗放，细品耐嚼，唯其在场感十足，方显古拙之美，方入大雅之境
　　二、扎实的乡土语言
　　一个作家的境界看思想底蕴，而思想底蕴的展现离不开得体合适的语言这一载体。很多人在脱离乡村之后，陷入华丽丽的美好回忆，回望故土，写得富丽堂皇，不啻于建造神圣的佛殿，各个流金溢彩，其实这只是一种对乡土的臆想而已。用最有鲜活力的乡土语言，巧妙运用乡土俚语，更能彰显乡村之土色土香，更能激发内心沉潜的情感。俗话说：老实人做扎实事。建国真真是这种写照，为人老实，作文扎实，不刻意追求文章结构之巧伦巧奂，以对乡土生活的细致观察、对乡土语言的细心揣摩，信手拈来，置于文间，看似土气，实则大气，貌似笨拙，实乃巧成。如，“雷锋帽两边的毛搭子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两耳之上，走起路来像一只笨鸟在他的脑壳上飞。”“这家伙发草了，它想吃阉猪佬的刀子了。”你这个老东西，讲好哒让我先走的，你为么的要先走哇，害得我饭没人弄，衣没得人洗，觉也困不着？“聊聊数句原汁原味的乡语，描写生动逼真，情感抒发深沉，颇有四两拨千斤之巧劲，读来全无隔阂疏离之感，更没有落入千人一面、千语一味之窠臼，为文之特色、为文之艺术一睹之后，犹如绕梁之音，久而不散，回声迢远。
　　三、厚实的乡土情怀
　　古往今来，文学创作大抵无外乎三种，一是描写情绪，二是宣泄情感，三是抒写情怀。从个人的小情绪写作到众生的情怀写作，无疑才是写作上的最大成功和亮色。建国散文里就弥漫了浓郁的乡土情怀，这种情怀剔除了个人情感的小情绪和小感动，从虚无缥缈的云层直抵厚实辽阔的大地，上升为一种关注乡村的悲天悯人的情怀，不为一己之得浓墨重彩，不为一时之失悲怆难抑，把写作的目光投射在故乡的耕耘稼穑，把思考的视角放置到故乡的悲欢离合，描摹最朴实的乡土人物，抒发最底层的乡土情感，凸显最关切的民生情怀。同时，推己及人，观照人情世故，洞察荣辱浮沉，以一颗宽宏包容之心接纳故土人事，历经生活困苦和磨砺而不消极颓废，把苦楚和泪水如蚌孕珠，走出迷茫风雨，遇见五彩虹光，给人以希望，赐人以热情。此类文字集中体现在《乡村闲人》、《尊严》、《何处是故乡》等篇什，并成为建国自己所言的”灵魂最终的巢穴“。
　　渺渺何所似，天地不是一沙鸥，而是建国笔下的故乡。普鲁斯特曾说”真正的天堂是失去的天堂“，而对于我们这些乡村游子，过去的故乡也是最美好的故乡，尽管风云变幻，故土难回，但夜夜走在返乡的梦境里，在深夜一豆灯光映照的纸上一次次怀乡。作为建国的第一部散文集，当然也不可能尽善尽美，对于乡土的书写沉溺于比较简单的折射，滴水藏海，但我更希望建国给我们呈现一座浩瀚的大海，遨游其间，乐在其间，享受其间。我对此深信不疑，也殷切地拭目以待。
　　
　　
　　2014、5、12于汶川地震六周年深夜
　　
　　
　　
　　
　　

“眼望苍莽喧嚣的大海,泪流不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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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lol欣赏佳作